2007年9月8日 星期六

《黑白戰爭》Part 4. [惡魔]

  「去死吧!叛國者!」



  一顆石頭毫不留情地擊中男子的臉部,將他額骨擊得粉碎,打得他向後

仰去,後腦杓就這麼靠在囚車的木板上,打直的雙眼漫凝望著蒼天,眨都不

眨一下。



  「把靈魂出賣給惡魔的人!」



  皇宮前的大道上,激昂亢奮的群眾們聲嘶力竭的怒吼著,穢物、石礫狂

風暴雨般驟落在囚車上。縱然如此,囚車上的男子表情依舊木然,深沉而堅

定的神情並未露出絲毫痛苦之色。



  亞提斯的國都,百姓們的身影擠滿了主要幹道兩側,爭相目睹囚車通過

。從城門口通往皇宮之前,到處都充滿了人潮;他們情緒沸騰,一旦囚車接

近,便爭先恐後地發出咒罵、或者丟出石頭,有的還趁押解囚車的守衛不注

意,衝上前對著車裡的犯人痛毆幾拳,而守衛倒也只是意思性地驅趕這些狂

怒的民眾,頗有樂觀其成的意涵。



  而在那擁擠人潮背後的巷弄間,到處張貼著一幅幅國王簽署的公告﹕







告知全國維護光與正義的神之子民:前大將軍西流士因通敵、信奉邪教投身

黑暗、與惡魔訂契約等四十八條罪名,經皇家審判團一致通過裁定死刑,並

且剝奪其亞提斯國民權,家產全數充公,族人一律流放邊疆為奴,永世不得

平反。並藉此警告意圖與惡魔勾結、叛國者,切勿以身試法,自取滅亡。



                   愛與恩慈的國王狄梅特洛頓五世





  短短的數個月間,西流士由全民崇敬的大將軍淪為罪該萬死、人人唾棄

的階下囚,就只是因為說了『實話』。



  無視於眼前群眾駭人的狂亂作為,面對一而再、再而三衝上前來毆打自

己的暴民,西流士並不以為意,不過此刻透過兩側的街道,仰望蒼茫的天空

,他倒是不經意地憶起昔日那瘋顛老頭的告誡:



  「記住,不要輕易說實話,否則將招致殺身之禍!」



  囚車的木輪壓過高低不平的磚道,令裡頭的西流士跌跌撞撞地坐不安穩

。囚車陸續穿越幾座拱門,西流士知道皇宮就快到了,之前曾有幾次,當他

率領麾下常勝軍凱旋而歸,也是策著駝羚漫步在這條大道上前往皇宮接受國

王表揚,當時夾道歡呼、歡欣鼓舞的群眾,而今成卻了一群恨自己入骨的暴

民,在這個當下,西流士總算明白老人話中的寓意。



  當囚車抵達皇宮前的廣場,西流士被帶上早就安排好的斬首台,在那兒

等待著著他的,是兩名高頭大馬的劊子手,以及面貌狡詐的死刑官。



  劊子手渾身上下漆黑打扮,頭部還套著令人畏懼的濺血面具,期望藉此

帶給受刑者極大壓迫感、並達成娛樂現場群眾的目標。按照慣例,劊子手們

開始了最終的質問,手中閃閃發亮的大刀與暗色系的衣著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


  其中一名舉起了大刀,作勢批頭就要砍向西流士,觀眾也跟著大聲呼喊

,然而西流士卻全然不為所動,僅冷冷地看著大刀停留在自己眉前,而後面

無表情地望著劊子手,曾有那麼一瞬間,西流士感覺到劊子手的血腥面具底

下隱隱傳來咋舌的悶響,想必是他想藉著威嚇西流士來激起群眾喧騰的詭計

無法得逞。



  死刑官見到這幅景象,忙高舉雙手示意大群眾安靜,跟著也舉起刀,就

靠在西流士的頸動脈邊緣,睥睨著問道:



  「背叛者,罪該萬死的惡魔!你─認罪嗎?」



  當群眾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西流士身上的時候,西流士卻不由得歇斯底

裡地放聲狂笑,氣魄十足的狂笑迴盪在整個廣場,中氣十足的聲音震得在場

群眾們個個背脊發涼,無所適從。就連死刑官也忍不住發顫,壯著膽子大聲

怒吼問道:



  「惡魔,笑什麼?」



  「你們不會瞭解,也無法瞭解生活在瘋子們中正常人的痛苦!」西流士

奮力地甩動頭髮,臉上的狂笑逐漸收斂成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冷笑。



  這句話顯然引起更多數人反感,霎時間石塊穢物滿天飛舞,失了準頭的

那些就連死刑官與劊子手也幾乎無法倖免。放任群眾更加激動的指責叫罵,

死刑官這時意外地露出了個猙獰的微笑。



  「全知全能的光之神哪!請聽哪!這惡魔至仍死不認罪……什麼?您說

要制裁他?是的,卑職這就去辦!」



  當真相自西流士口中脫口而出之際,望著那在瞬間無力跪下的敵我雙方

士兵,西流士終於體認到不知名老者的遠識。



  當篤信自己是唯一合法擁護光與正義伸張者的亞提斯人,與深信黑暗與

邪惡之道的帕尼西祖軍,在聽到「實話」的瞬間,先是一陣錯愕,隨而來的

是一陣憤怒湧上心頭。



  亞提斯的正義,在帕尼西祖語唸起來竟是邪惡,而亞提斯的光明便是帕

尼西祖的黑暗,之前從未有過交流的兩個國家,語言幾乎完全相同,但卻在

要命的地方出了要命的差錯!



  數百年來,兩個原本富足強盛的國家勞民傷財、傾國相鬥的目的,竟就

只是為了同樣的信念─光明與正義(在帕尼西祖語唸起來恰是黑暗與邪惡)數

百年來,為了這場正義之爭,有多少孩童死於營養不良,有多少豐沃良田成

為荒地,多少人戰死沙場,多少子女為父親英勇正義的表現感到榮耀,多少

無辜的百姓慘死屠城刀下──一切一切,兩國花費幾百年苦心經營,編織出

各種可歌可泣、悲壯的歷史,在「事實」毫無隱諱的被完全揭穿之後,全都

化為烏有。



  百年來,有關這場戰爭所有的「存在」,都在西流士說出實話的瞬間就

此遭到抹消。



  一旦剝下了去他媽狗屁的民族大義、以及堅定忠貞信仰的彩色糖衣之後

,這場延燒百年的戰爭所剩下的,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次又一次人類原始本性

的暴露;無知的國民們理所當然的進行著一次又一次被合理、正常化的犯罪

行為,不僅無法自拔,也無法容納不同意見的存在。



  是的,這就是『實話』。



  無法承受如此打擊的士兵們、國民們毫不猶豫地展開了內心最堅不可破

的心靈屏障,選擇了繼續在自己所創造出的虛幻世界中打滾,擊殺邪惡的敵

手,擁護著唯一的真理之神,持續進行著一場又一場聖戰。





  同時,西流士的頭顱高高地懸掛在首都的城門口。





  《黑白戰爭》第一部 黑白戰爭 〔完〕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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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由於凌域事件的波及,這本書不會進金石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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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薰 20070908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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